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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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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平

黑氣懸浮在半空,繞著田月星的身體轉來轉去,仿佛在嘲笑艾淺,艾淺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剎那間移動到了田月星的床前,將巨鐮猛地劈向黑氣,鐮刃將黑氣急速切割成了兩半,撲面而來是濃重的血腥氣息,鐵銹般腥澀的血腥味把艾淺包裹在結界中。

羽天一自巋然不動,只屏氣凝神地註視著艾淺的動作,只待她一落下風便及時出手。

鬼使有靈力鎖,只要能夠降服應罰的游魂並將其鎖靈後帶往十殿□□,便無所謂方法。艾淺以往只需勾勾手指便能把不聽話的小魂蛋降服,但眼前這團黑氣來歷不明,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硬碰硬來試探它的極限。

要說艾淺雖說看起來嬌小無力,但揮舞起那把近兩米的巨鐮來竟然看不出絲毫吃力,巨大而笨重的鐮刃在她手中仿佛是幼兒的玩具沙鏟,艾淺輕而易舉地把黑氣切割成了數十塊,只是她剛劃開幾道,黑氣在下一秒就恢覆成了原狀,繞著艾淺連連轉了幾個圈,挑釁的意味不能更明顯。

艾淺:“……”莫生氣,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壞身體誰如意。

羽天一斜睨了那黑色氣團一眼,思忖片刻,右手指尖微動,靈力竟生生鎖住了床上的田月星,後者本來還在嚶嚶啜泣,被羽天一強行箍住身體後只會害怕地劇烈顫抖,纏繞在艾淺身邊挑釁的黑氣見狀瞬間膨脹了數倍,氣團內流息強烈翻滾,立即不要命地朝羽天一沖去,如果它是人的話,想必已經在憤怒地嘶吼了。

只不過這看起來強大的攻擊在羽天一看來也不過兒戲,他隨意騰出來另一只手,輕而易舉地扼住了那團巨大的黑氣,眼神淡漠,見慣不怪,唯有經歷過真正的廝殺才能有這份淡然。艾淺撓了撓耳背,把巨鐮扛在肩上,小短腿顛顛地跑到了羽天一身邊,好奇地昂首眨巴著圓圓的杏眼:“你幹嘛?”

羽天一輕輕斂眸,唇角彎了彎,不急不慢地解釋:“本體受控,它又能囂張至何時?”

艾淺收了巨鐮,伸出一只胖胖的手指戳了戳那團黑氣,黑氣恨不得撞死她,礙於羽天一的禁錮,只能惡狠狠地咆哮,羽天一最是不怕誰威脅他,見黑氣不老實,挑了挑眉,田月星的身體扭曲地更厲害了,黑氣猛地一滯。

羽天一原本一副無謂的神情折騰著黑氣和田月星,艾淺剛想勸他留活口,誰知他兀的停了下來,緩緩將目光投向了一動不動的黑氣,竟怔住了半晌。艾淺托腮註視著面上神情變化莫測的羽天一,被他接下來的舉動驚呆了。

羽天一松開了手,黑氣一溜煙縮回了田月星的身體內,後者也許是短時間內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羽天一一放開她便暈死過去。

艾淺過了很久才敢出聲:“天一?”

羽天一頷首,對著艾淺溫柔地笑笑:“抱歉,主人。”

艾淺倒是無所謂,並沒有在意羽天一放走黑氣的做法,而是將小指曲起放到唇邊,吹了一聲響亮的哨子,頃刻之間小小的病房內如潮水般湧入了各色各異的鬼魂。

醫院這種地方逝者多,陰氣重,不少留戀人間的游魂在未投胎前還是彌留在死前所在之處,艾淺隨便一招就是一堆。

只不過在死者大多是病死的醫院,游魂們的臉色比起正常死亡的人來說更為難看,艾淺的膚色已經算得上是蒼白,而這些游魂們直接可稱得上是慘白。幸虧黎璇和田月星都昏迷不醒,否則兩個小姑娘看到這般百鬼齊聚的場景估計是要把嗓子叫破。

“見過鬼使大人!”

“大人您可好久沒來看咱們這些兄弟了。”

“淺淺姐姐~你答應給我買的零食在哪呢?”

“小孩別搗亂——”

聽著這一幫歪瓜裂棗的游魂在鬧騰,艾淺努著嘴,一腳跺在了地板上,登時靈力空間抖了兩抖,人類尚且不覺,一幹游魂已經乖乖閉嘴保持沈默,唯恐再發出一點聲音惹艾淺不快。

艾淺笑瞇瞇地說:“我想請你們幫個忙。”

為首的游魂活著的時候是這所醫院的醫生,累死在工作崗位,死後徘徊不止,對附近更為熟悉,所以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所有鬼魂的頭頭。鬼醫站出來回答:“大人瞧您說的,您這些年來對我們的照顧大家有目共睹,有事兒您吩咐一聲就行,說幫忙那就太跟咱們見外了。”

“就是就是。”

此起彼伏的應和聲把艾淺吵得頭疼,她笑著擺擺手:“很簡單啦,你們多註意一下那邊的女孩……”她用肉乎乎的手指指向田月星,“不準讓她出醫院的門就ok喲~”

那團黑氣的存在需要上報判官,然而判官每百年都要閉關一次,斷絕與外界所有的聯系,如今正值判官的閉關時期,艾淺只能找十殿之首的閻羅商量具體事宜。只不過閻羅千年來極少出門,沒手機沒電腦,想要聯系他只能親自登門拜訪。在這段時間內,她需要保證田月星的行蹤盡在掌握。

田月星的傷不輕,至少要住幾天院,這幾天內足夠艾淺通知閻羅了。

眾鬼聽令,剛才那只嚷嚷著要艾淺給她買零食的小鬼孩用一雙白眼仁好奇地打量羽天一。羽天一眼下褪去了道袍,在人界又隱藏了自己的法力,從外表看起來只是一個長得好看的年輕人,小鬼是個丫頭,看見漂亮的大哥哥就巴巴地湊了過去。

艾淺眼尖,註意到了小鬼的動靜,哭笑不得地看著羽天一用那張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性|冷淡臉嚇哭了小鬼,他仍有些茫然,艾淺撫額拉著他離開醫院後才叉著腰苦口婆心:“天一你看你把人家小孩子嚇成什麽樣子。”

羽天一的委屈簡直要爆表,他唇角下彎,郁郁不樂地低著頭:“主人,我生來便是這張臉。”他說著說著便眼淚上湧,眸地極快地浮上了一層水霧,顯得雙目濕漉漉的像是一只可憐巴巴的小狗:“還是……您已經不願意再看到天一這副模樣了麽。”

艾淺:“……”天地良心她只是隨口吐槽了一句。

鑒於這小祖宗的腦補能力超凡脫俗,艾淺早就在養這只人形寵物的最初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眼前的玻璃心主控少男和剛才制伏黑氣時漠然視之的玄仙,無論哪一個才是他本來的面目,艾淺都掌握了充分而妥當的順毛方式。

一,誇他,往死裏誇。

艾淺一剎那間笑靨如花:“天一長得那麽好看,主人喜歡都來不及哪會厭煩你呢~乖,不要胡思亂想哈。”

羽天一被艾淺套路多次,似乎有點不大相信她的話,便黯然垂了眸子,低聲道:“原來在主人看來天一是在胡思亂想。”

二,自省,我全錯了。

艾淺痛心疾首地演戲:“寵不教,主之過,錯的是我才對,跟天一沒關系。”

羽天一忙為她開脫:“主人沒錯。”

三,愛你,絕不丟你。

艾淺踮起腳尖摸了摸羽天一的腦袋:“天一是乖孩子,主人無論如何也不會丟下你不管的。”羽天一不好意思地微微笑了,手指微動大概是想抱著艾淺蹭上一蹭,但他想了又想還是放下了手臂,轉而向艾淺的身側又靠近了幾分。只是無論再近,他也沒有碰到艾淺的一片肌膚。

羽天一默默地跟在艾淺身側,良久才輕聲開口:“主人,你不想問……為何我要放開它麽?”

艾淺知道“它”指的是那團黑氣,就撓了撓耳背,無謂地笑:“沒關系啦,你有你的想法嘛。”

他擡起了頭,雙眸平視前方。此時暮色四合,鬧市區距離尚遠,盛夏的夜晚風輕拂,頗為涼爽。街邊兩側的路燈忽明忽暗,羽天一的側臉也在光照的影響下氤氳不清。

“等待、守護,”他兀的開口,艾淺納悶地擡頭看他,羽天一頓了頓才繼續說:“我懂它的無奈和痛苦。”

艾淺聽的滿頭霧水,只會“啊”地張大了小嘴,迷茫又好奇。

羽天一忽然低頭沖她一笑:“主人,我等了很久,它與我同病相憐,是以我這才放它一馬。”

艾淺還是不懂,不過大概也能聽出這團黑氣似乎也是個執著的主兒,便想了想,問:“天一,你是誰?你等待的人又是誰?”五行大成、法力強悍到這種地步,絕不會是普通玄仙。

羽天一停下了腳步,緩緩回首,和艾淺四目相對。

“主人,天一便是天一,尋覓千年也只為您一人。”

艾淺抿了抿唇,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她相貌極佳,笑的時候還會露出兩個可愛的小虎牙:“我死了一千年。”

此話出口,只見羽天一的身體不經意間一僵,她接著說:“人死後,只有執念極強的游魂才能留在人間。”醫院中的鬼醫,是醉心於工作,常常為做了一半的手術而痛心疾首;小鬼因病而死,家中窮苦不堪只能吃糠咽菜,她一生不知美食的滋味。

萬物生靈因一縷執念而為鬼,若執念不破則永遠無法投胎獲得新生。這便是鬼使存在的意義。

艾淺用空空如也的雙目看著羽天一,不急不緩地說道:“我生前如何,死後都忘了個幹凈。過往一切當然都是全不記得了,我也沒有想找回記憶的打算。”該有多深的痛苦,才能讓她每每回憶過往時都會冷汗淋淋,既然明知過往並不快樂,又何必追究。

“所以對不起,天一,你要等的人……也許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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